马拉卡纳球场-足球撬动地球：一颗足球和一座城市的荣辱

从伯尔尼、里约到约翰内斯堡，因为一届世界杯赛，有的城市迎来了繁荣与重生，有的民族实现了发展和融合。这是一个足球能撬动地球的时代，也是一场球赛能重塑城市的世界。

瑞奇·马丁、尤索·恩多和阿克塞拉· 瑞德唱了又唱，巴黎近郊的圣但尼瞬间沸腾了。

对充满贫困和骚乱不断的圣但尼地区来说，20年前，也就是1998年7月12日的那个夜晚，是绝对值得怀念的。当法国队队德尚高举大力神杯，此前动乱、惶恐且有分裂趋向的社会，等来了一个法兰西民族大融合的机会；政见、宗教和出身不同的群体、族裔，在圣但尼迎来了一个握手言欢的大时代。

因为举办一届世界杯赛，有的城市迎来了繁荣与重生，有的民族实现了发展和融合。这是一个足球能撬动地球的时代，也是一场球赛能重塑城市的世界。

2018年世界杯，法国队夺冠，巴黎立刻“燃”了。

马拉卡纳“惨案”，曾让里约集体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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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西作家戈乌迪奥在《再见了，马拉卡纳》一书中，虚构了一个身披球衣上场比赛的自己，在迷迷糊糊的幻境中，他把里约热内卢的马拉卡纳球场形容为一个“里面空荡荡的庞然大物”：

“我从乡下来的时候，还是个穷孩子，这我记得很清楚。我从未进过城，看见城里的楼房这么高心里真害怕，都不敢从它们跟前走过。霓虹灯眨着眼睛，商店的橱窗里摆放着各种商品，精致的衬衣，闪闪发光的银色皮鞋，要什么有什么。

我仿佛在奔跑着，跑累了就停下来，我觉得观众在骂我。我远远看见那个仍旧记着我的工作人员在挠头。我朝这唯一的观众挥挥手，就像以前向观众挥手致意那样。

我听见了笑声、掌声、鞭炮声、喊叫声、起哄声、欢呼声、辱骂声，这一切都混杂在一起，在我脑海里回响。我喊着再见，闯入禁区，过人（没有人），晃过后卫（没有后卫），起脚猛射（没有球）。球进了，全场沸腾。

马拉卡纳不再一片寂静了，不再空荡荡的了。只有那个人在远处望着。突然我看不清他了，他的身影好像变成了一个小黑点，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了。”

马拉多纳给足球史留下的经典。

但寓意为圣地之光的马拉卡纳倒并不总是代表美好，这里有时甚至能让人想到“惨案”这样的字眼。

1950年世界杯马拉卡纳球场，正是二战硝烟渐散后的第一届世界性的体育大赛。此前的12年间，战争让所有运动靠边，而战后满目疮痍的欧洲，显然无法承担起大赛的举办工作，于是这个在1950年时才成立满60年的共和国，希望参与全球性体育赛事组织，通过赛事的运作迅速成为世界强国。

在第二阶段单循环赛的过程中，巴西队和乌拉圭队是战绩最好的球队，而两队的交锋俨然成为了一场“准决赛”。赛前，马拉卡纳附近的报刊亭内，随处可见“巴西已是冠军”之类的报刊标题。

1950年世界杯，这里曾发生了震惊世界的“马拉卡纳惨案”。

但“惨案”却不期而至。在这个最多能容纳20万人的巨型体育场内，最终有199854名球迷持票进入，而当乌拉圭打进反超比分的球时，近20万巴西球迷在马拉卡纳集体沉默。

英国足球传记作家大卫·戈德布拉特，曾在他那本著名的《足球王国：透过足球看巴西》中回忆这场惨案：“马拉卡纳的失败，对当时处于高速发展起步阶段、正欲振奋全国力量的巴西而言是个无法承受的巨大打击！最后的失败让巴西人顿时丧失了自信，并一度产生了低人一等的自卑心理，以至于多名球迷因无法承受这场失败的痛苦而开枪自杀。”

巨大的基督像在张开双臂佑护这座城市，不远处为马拉卡纳球场。

马拉卡纳曾是里约甚至巴西的一张漂亮名片，但在1950年的那次世界杯“惨案”后，马拉卡纳和里约的形象瞬间坍塌，以至于有人揣测，这场马拉卡纳“惨案”，甚至直接影响和推动了后来巴西的迁都计划。

1955年年底，高举“发展主义旗帜”的库比契克当选巴西总统，他开始着力筹备巴西的迁都工作，并认为随着新首都巴西利亚的建成，“巴西新一代将享受我们的成果，迎来一个崭新的、一体化的新巴西”。

直到今天，很多年老的巴西人都认为马拉卡纳“惨案”让里约的荣光不再，而他们现在每当看巴西国家队的比赛时，总会不自觉地突然问一句：“乌拉圭球进了吗？进了吗？”

如今的马拉卡纳球场，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德国队在瑞士踢出“伯尔尼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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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城市的发展史上，被世界杯打下最深烙印的城市，是瑞士的伯尔尼。

德国导演宋克·沃特曼在2003年导演过一部名为《伯尔尼的奇迹》的电影。影片开头是1954年德国鲁尔区晦涩阴暗的天空，德国队的铁杆粉丝、11岁的马蒂亚斯关注着德国队在当届世界杯的表现，但刚从战俘营归来的父亲却限制他的自由。那届比赛在瑞士举行，而德国队最终与匈牙利队会师决赛。

1954年7月4日的最后一战在瑞士伯尔尼进行，比赛的前一天，父亲反常地带着马蒂亚斯从鲁尔区出发，前往伯尔尼看球，而这一举动也让父子关系中的那块坚冰瞬间融化。德国队在落后两球的情况下最终连扳四球，这场比赛也被命名为“伯尔尼的奇迹”。

《伯尔尼的奇迹》剧照，德国队欢庆胜利。

如果说马拉卡纳让里约大放异彩的同时，也让这座城市黯然神伤，那么伯尔尼则可看作一座见证德意志民族崛起的城市。德国作家克里斯蒂安·艾希勒在他的《足球神话百科全书》里这样写道：“伯尔尼的胜利是德国足球美德的诞生，国家自信心的重生。”

德国前总理施罗德则和马蒂亚斯一样，童年成于战后的德国。施罗德曾坦言，自己这一代人的思考方式和价值观的养成，与伯尔尼这座城市在1954年世界杯上产生的那次奇迹密不可分。施罗德和他的童年伙伴们，在那个夏天也是守在收音机前，最终听到了西德队逆转取胜，并登顶世界之巅的喜讯。

施罗德说，自己是流泪看完这部电影的。那些关于伯尔尼的画面一帧一帧地出现在眼前时，他似乎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以及那些走出硝烟和战痛，走向民族融合的德意志人民。

瑞士伯尔尼不仅有奇迹，还有如画的风景。

一个球，激活了一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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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走向复兴需要邻国瑞士伯尔尼的“加持”，法国走向民族大融合，则与巴黎近郊的圣但尼密不可分。

圣但尼地区位于距巴黎市中心8公里的近郊小镇，传说这个名字源自一个把基督教传到巴黎的圣者，他在被罗马人砍头之后，获得天使的力量，自己捧起头颅去溪边洗净后壮烈死去，法国人也把他死在巴黎近郊的地点命名为“圣但尼”。

1998年世界杯被看作法国近现代史上不可忽视的一个转折点。1998年前，法国国内民族分裂的迹象存在已久，1995年让-玛丽·勒庞代表法国国民阵线参选法国总统，极右势力开始在法兰西大地上抬头，而宣扬“法兰西优先”的国民阵线，甚至一度收获不少支持者。

2016年欧洲足球锦标赛四分之一决赛，圣但尼拒绝“冰岛童话” ，法国队雨夜大胜约战德国。图/新华社

当时的法国队会聚了以阿尔及利亚后裔齐达内为首的移民球员，以德塞利为首的、出生在海外的黑人球员，以及以法兰西本族为主要梯队的、拥有法国本土血统的球员。

三派球员的融合，和法国社会多民族融合的大背景完全相似。1993年，位于圣但尼地区的法兰西大球场正式提上建设日程，而这座在5年后见证了法国队加冕世界杯冠军的球场，则让政见不合的人们能彼此握手，在圣但尼这一法国传统宗教圣地，达成了“大法兰西主义”至上的统一意见。

当凯旋门上亮起在决赛中打进两球的齐达内的头像时，圣但尼球场附近的法国人，看到的不是那个血统不纯的阿尔及利亚后裔马拉卡纳球场，而是一个球技精湛的法兰西民族英雄。

球场上永远闪耀的法兰西明星。

因为一届赛季而提振国家和城市的案例，不仅仅伯尔尼和巴黎。2010年的南非诸城，堪称借力世界杯而重新定义城市发展的城市群。

以南非第一大城市、“黄金之城”约翰内斯堡为例，这里拥有南非最主要的机场——奥利弗·雷金纳德·坦博国际机场。在2010年世界杯前，约翰内斯堡市政斥资22亿兰特(约合19.5亿元人民币)修建了新的航楼，并将以前的机场进行了扩容。

这座城市不仅有富矿，还有足球。

约翰内斯堡和德班是南非两大主要城市，两地相距600余公里，在2010年世界杯前，往来两地只能依靠公路和航空运输。世界杯期间大批球迷的涌入，让南非政府破天荒地决定投入数十亿兰特，用以建设一条从约翰内斯堡至德班的高速铁路，这也是高铁在南非的初次试水，并将以往12小时的公路行程缩短至3小时。

也难怪南非媒体当时会说，一届世界杯让国家的城市群成熟，“一个球，激活了一批城”。

本文首发于《新周刊》51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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