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外婆家车上堆满了东西坐后排-【语用与写作】蛇

最近翻了翻去年的一个朋友圈，那个只有几秒的视频里记录了我和一位朋友一起去登学校后山的情景，我回忆时却突然不由自主地颤栗了一下，因为那天的记忆里有一条蛇。那天天气很阴沉，风吹送着清凉，我和朋友不太费力气就登着石阶上了山顶。由于是第一次登上山顶，我对眼前的景色还有些新奇。正远望时，朋友却突然拉了我一把，原来我们面前有条浑身乌黑的蛇正在快速地爬行，扭动着夸张的S形。我猛地惊了一下，下意识地将手搭在朋友的肩上，朋友也抖了一下。不过幸运的是，那条蛇并没有朝我们这个方向爬行，只是我们眼前的过路蛇，一会儿也就没了身影。它走后我摸了下额头，竟冒出了冷汗，朋友的脸上也发白。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认为的，蛇这个字眼对我来说真的有太多太多的回忆，而且都是满蕴着恐惧。

我所在的那个小小的县城，因黄河流经和地形抬升的作用，所以与一般人心目中北方干燥的印象不同，我们那里湿润和温暖。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小河里的水经常是很充盈的。水的充裕和空气的湿润纵容着草的肆意蔓延，在岸边、在路旁都可以见到大块笼聚成森林状的草丛，这里成了蛇的天然栖息地。这样的条件下，自然很容易地生出了许多的蛇，蛇成了一个并不罕见的生物，虽然多数情况下都只能在一些田野、沟渠里看到蛇，有的时候可能并看不到它的活体，看到的只是它在游走之后划下的痕迹和它褪去的蛇皮。有个爱恶作剧的舅舅曾把捡到的蛇皮挂在家门口，吓得一个姨姨好几天都不敢回家，前者自然过后挨了一顿饱打。偶尔，蛇也会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家门前的过道里，甚至会在院子里懒洋洋地躺着晒太阳。听一些有经验的老人说，在门口放一些大蒜什么的，蛇就不会来家里了，不过对此我没有试过，也不知道究竟可不可行。

我们那里的蛇我只见过两种，或者说只有两种。一种蛇我们那里的人都叫“菜花蛇”，没有毒，它的身体几乎是由绿色和红色组成，有的会缀一点白色在头上。这种蛇没有毒，大多都能达到1米的度，有的还可以更。因为它的常见和它浮夸的S形，对它惧怕的人总是惧怕它，对它不惧怕的人甚至都对它有些烦腻。前一种人，比如我，看到这个家伙的时候腿就会不由自主地发软。如果见到它的时候正是在和别人讲话，语调也会随之颤抖起来。如果是在跑的时候倏地看到蛇，那应该是最幸运的，因为这个时候你可以很轻松地甩开它，那时的恐惧只是一瞬间的，并且很容易成为一笔可以炫耀的谈资。后一种人我来说件事可能更直观一些。我在一个早晨去大妈（我堂哥的母亲）家玩时，大妈家的门前游过一条菜花蛇，那条菜花蛇的肚子里不知刚刚吞了什么，身子有一部分是臃肿的，并且游得很慢。我不知道大妈为什么那么有勇气，竟然和那条蛇激烈地搏斗，还成功地从它嘴里掏出来了一只青蛙，而且那个青蛙被掏出来后还没有死去，跳着走了，一会儿就没了身影。那条菜花蛇好像还有点倔强，在门前逡巡了一会，好像还要出口气似的，但很快被大妈打了一棍，惶惶逃走了。我呢，则是个呆呆的看客，大气没有敢出一口，静静地随着大妈凯旋般地回了她家。

接着来说第二种蛇，在我们那里这种蛇叫作“麻蛇”，浑身泛着黑，听说是有毒的，不过我至今也还没有听到我们那里有被它咬了而中毒的事件。既然有毒，那么肯定就是个稀罕物，要不稀罕的话，人还能安逸地活着吗？我见到这种蛇的场景并不太多，现在细细回想起来也就有三到四次的样子。记得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我好像是跟着几个堂哥堂姐在黄河边上玩，好像当时还坐着什么交通工具，我已经记得有点模糊了，反正不是步行。我坐在后排，正傻傻地发呆时，便听到堂哥堂姐们大喊着：“蛇！”并向我指着蛇所在的那个方向，说：“看，是条麻蛇！”我由于是初次见，又和蛇隔着很的距离，内心的恐惧并不多，只是好奇地望着那条蛇。果然，在河中的一块陆地上（或许就是文言文中叫做“洲”的地方）盘着一条黑色的蛇，它的身子叠了好几圈，在懒懒地睡着，一动也不动。有个堂姐说那条蛇比我的大腿还粗，一个堂哥立马回应她在胡说，明明那条蛇是和他的腰差不多粗的。那时候我的脑袋里还没学到知识，又因为隔得比较远，蛇究竟有多粗我也没有做出自己的估量，只是我看了一下堂哥的大腿——足足可以粗过我两倍！

之后印象较深的一次看到麻蛇是在二爹（我父亲的堂哥）家的果园里，本来我们都是在忙着做活，但突然有个女人大叫：“蛇！”我忘了我当时具体是在干什么，反正恰好一抬头就看到在那个女人旁边的土墙上挂着一条又黑又细的蛇。果园里的人像是炸开了锅，大叫的大叫，嬉笑的嬉笑，升起了一阵热闹。二爹不慌不忙地找了一根树枝，把那条麻蛇从墙上扒拉了下来，我至今都忘不了的一个画面就是那条蛇从墙上掉下来快速扭动的身影，它并不是很的身体大幅度地弯曲成了好几段S形。我想，要是让这样的一个东西爬到我的身上和我有点肌肤之亲的话我是不是会立马暴毙而亡。显然，二爹是属于刚才提到的后一种人，他把蛇从墙上赶了下来，又徒手把它抓住用尽了力气掷到了果园外的深沟里。我不知道那条蛇是否还安详，总之和它的缘分也随之到了头，那一瞬的恐惧也随之消散成了回忆。

现在回想起来，比起什么黑曼巴、响尾蛇、蝰蛇之类的蛇，我们那里的两种蛇简直是平凡到了极致，但是竟然也给了包括我在内不少人的内心披上了一层阴翳直到现在。想一想其实也挺可笑的，我害怕蛇，但是在电视上看到蛇的纪录片和电影却又“爱不释手”。纪录片多半都是自然传奇和动物世界之类，记得有次看完到了半夜还因为害怕而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外婆一直安慰我，花去了她不少的睡眠时间。电影更让我欲罢不能，那怪异的蛇的度和刺激的剧情不知为什么对我有着强烈的吸引力，虽然也成功地转换成了多次深夜里的噩梦，但我竟然还是乐此不疲。也就是在我的影响下，表弟陪着我看完了当时不知从哪里搞到的一张全是关于蛇电影的CD，使得他到现在都谈恐怖片色变。

其实说起来挺可笑的还有一件事，记得那正是清明前后，大小的田野里都堆满了人。那时上级部门对我们这里每年的用水量（也就是每年汲取黄河水的水量）还没有做出严格的规定，所以在我们这儿还种植着大片大片的稻田。我那时不像现在，在所谓的城市里呆久了对那种恬淡的自然风光有着无比的神往，那时只记得种田很辛苦，春天的时候播个什么种子经常还要我去“帮个小忙”。夏天秋天的活我虽然没有怎么干过，但也还是经常在田野里嬉弄着光阴。清明前后正是一年忙碌的时候。由于我家田里的活做完得早，爸爸妈妈便带着我去帮外公家插秧去外婆家车上堆满了东西坐后排，之前育好的秧苗装到了车上，车载着我们一家到了外公的田里。外公种的田离黄河不远，是滩地改造而成的。田的一旁还是田，田的另一旁则是条很窄的路，路的旁边是个深沟，深沟与路之间还零星地缀着几颗高高的树。车自然是不能过去的，所以还得把车上的秧苗用人力一捆一捆的抱到田里。我那时候还小，这样费力气的活大人们肯定是不会给我安排任务的，我只是往返于田间、路上一个人自娱自乐。可能是由于好奇吧，看见大人们在忙着费力气，我也从车上拿着小小的一捆送到田里。其实也就是送了几个往返，这并不繁重的工作便耗去了我很多力气，大人们都在夸着我，那懵懂里的欢乐仿佛也就变得不再计较力气。然而，让我幼小的心灵里披上了一层阴霾的事也到来了。

我记得那时正欢快地将一小捆秧苗送往田里，可能嘴里还在哼着什么，可能还在左一下右一下地颠着跑着，总之是心情极好的。就这样到了半路，却突然发现一颗树下的杂草中竟有颗红色的头在探着，红色头上的眼睛是什么样子我已记忆模糊，我只记得和那个红色的头对视了几秒后它猛地朝我这边游了一个S形，还连续地吐着嘴里的舌头。那天的天气很晴朗，春的暖仿佛让世界都变得温柔，然而我的哭声却成了这种温柔里的一份另类，我也不知道当时是用着什么样的速度在奔跑，准确地来说用“逃跑”可能更适合一些。我急速地向着田里跑去，迎面看到因听到我哭声而匆忙上来的外公，一下子跳到了他的怀里，大喊着：“蛇！蛇！蛇！”之后便又是一段时间的大哭。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在外公的怀里停止了哭泣，田里做活的家人也都纷纷围在了我的身旁去外婆家车上堆满了东西坐后排，看到我并没大碍后又散去。外公还在抱着我，笑着问我蛇在哪里，我指了指那颗不遥远的树。我觉得有只脚底凉飕飕的，低了头才看到一只脚上的鞋没了，外公也看到了，便又抱着我朝着刚才的方向找鞋和找蛇（其实蛇是找不到的，大人们说是找蛇，只不过是为给小孩子壮壮胆，消除一下内心的恐惧而已）鞋就静静地躺在刚才遇到蛇的不远处。虽有了外公的陪伴让我大胆了许多，但是看到了鞋后，我却不知怎么地大喊着：“蛇！蛇就在鞋里！”眼角里又有了一股软流涌出。蛇自然没有在鞋里，外公替我捡起了鞋子，还做了一番详细地检查，笑着对我说我的哭声把蛇给吓跑了，还夸我真厉害，我便也单纯地信以为真。跟着外公到了车上竟昏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家里了。

在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虽然所提到的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写到一些情节的时候竟然还有一些淡淡的后怕。虽然在这所谓的城市里因为看不到蛇对于它的惧怕也随之散淡了许多，但写到了这篇文章的最后，我突然又有了一些可惜和同情。因为我现在再回到故乡时，以前的土路都被铺上了水泥，田野还在但大多数的田里都是机器而不是人群。沟渠的水流得没有以前那么自由散漫，甚至草都不再蔓延了。我问一问故乡的人现在蛇还多吗，但他们却说有好久没见到了。我记得小时候每年都要记录一下这年我见到了几次蛇，有时候是八次，有时候是十几次，但现在竟然连一次都变得稀罕起来。我想起曾在家门前的沟里看到过一条漂浮着的被砍成两段的蛇，我那时伫立地观望了很久，只觉得它们是该死的，但现在却突然不这样认为了，因为我想再被它搞得颤栗一下都成了一种奢求，在不知不觉中我或许竟也在扮演着一个刽子手的角色。真的，有些东西只有变成回忆之后才会美好。我们向往着，我们也追求着，但其实都避免不了要伴着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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