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评书网-我听评书简评当今“四大家”

老北京的茶馆从来就不是专用来喝茶解渴的地方。喝茶不解渴,解渴的是在那地方听个戏文、听个大鼓、听个相声、听个评书。

听了一辈子的书。不说一辈子,说一个甲子吧,听了一个甲 子的书。

鼓楼和钟楼在北京的北城。两楼相距约箭遥,中间是块空地。当初这片空地就多有茶馆。不到两岁的时候我就在那地方文化休闲,听评书。

听评书,不到两岁,路还没走利落,能听什么评书。其实不是我听,母亲抱着我,是她听。我生下来肯定是个累赘,没人看着没地方搁,扔又不能扔。母亲要听书,没辙,就抱着我一块儿听。

母亲娘家在北城宝钞胡同,老宅于今尚在。宝钞胡同里头有个地方叫豆腐池,也是条胡同,是个套在宝钞胡同里边的巷子。豆腐池东口接着宝钞胡同,西口就是钟楼北边。当年母亲抱着我去听书,空间距离并不纠结。母亲年轻时候听了多少书、听了哪些书不太好说,好说的是总能听她笑谈齐国远,齐国远是《隋唐演义》里的人物,说起齐国远临敌舞动空锤吓唬人最后自己出丑的 时候,母亲快乐得会咯咯咯地笑出声来。《薛刚反唐》里的人物关系她能说得一丝不乱。也常能背诵出包公审案时候的常用语言,并拿来毗口得我们。杨家将里头,从杨继业、佘赛花到孟良、焦赞直至烧火丫头杨排风,那么多人物那么多事,也是瞒不住她。

后来知道了,诸如《隋唐演义》《三侠五义》《包公案》《施公案》《杨家将演义》等等传统评书,还有许多许多,母亲全都反反复复地听过。传统评书有一些惯用的套路语言,母亲常把它借来用在生活中。我自己后来听书听得多了,才发觉,母亲那些新奇有力或幽默灵光的语言原来都有出处。

学戏是跟着师父一出一出一句一句地亦步亦趋。评书中常 有“这段书”叫什么什么、“这套书”怎样怎样的惯语。学书大约和学戏一样,没有教材,也是跟着师父一套一套一段一段地学,着不得急。瞎猜。

说书这门行当自古就有。明朝时候有个柳敬亭,家在江苏, 十几岁就跟人学说书,也是从师父那儿一套一套一段一段地学。学得最好的是《隋唐演义》与《水浒传》,这两套书也说得最为拿手。

评书这东西虽有表演,但主流是用来听的,新词叫听觉艺术。柳敬亭说书在南方也是说出了彩。明朝人说话什么样,没听过,录音技术何时发明,我们这里不做研究。所以,说柳敬亭说书有多好,只能描述,通过描述去遐想和瞎想。遐想瞎想就不是听觉的理解,时已至此事已至此,毫无办法了。

现在说柳敬亭说书说得好,好到什么程度,就外围地辅言几句。明末有个左良玉,是个领兵打仗的主儿,后来把柳敬亭请去做了幕客,不干别的,就在军中说书,应算是部队文工团曲艺队的差事。拿手的《隋唐演义》《水浒传》又适合军旅情结,所以,柳敬亭在左良玉军中不必出生入死,也照样吃香的喝辣的。

柳敬亭都没能留下音像资料,再往前朝更不可指望,所以,柳敬亭以前就不说了。

有个连阔如,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时候,在北京说书说出了彩。到五十年代的时候也一直在说。评书表演不是讲故事,评书有评书表演的要求。要求很多,最叫人熟悉的就是口技。传统评书常用的口技是表现战马奔跑和仰首嘶鸣,但必须是评书中的口技,才能叫人听得过瘾,如果真要是炉火纯青的口技表演,叫人听得难分真假,却又是一种失败。所以,评书中的口技又不是口技, 是一种专用的铺叙语言。连阔如的书,口技好,听着过瘾。

连阔如

五十年代,听连阔如的书,从我来讲,就是听收音机。那时候收音机小名儿叫话匣子,就听话匣子。话匣子不像现在收音机那样精巧,挺大一个家伙屋里找个地方摆着,算是时髦物件。

有一回,母亲带着我们回娘家,就是北城宝钞胡同那个家。已记不清怎样的来龙去脉,大约就是母亲带着我们去看姥姥。晚饭后叫我带着弟弟出去玩。我把弟弟背在后脊梁上,在门口耽搁着就是不离开。大舅就呲口得我,我那时候是不是挺叫人讨厌,不知道,反正是大舅叫我赶紧离远点,别在门口乱晃。当时话匣子里头连阔如正在说书,说的什么忘了。母亲知我,就说我是在听说书呢。在别的文字里我说过我有个穷兵黩武的父亲,其实我还有个穷兵黩武的大舅。大舅一听,噢,是这样啊,抬手关了话匣子。功高莫过救主,计狠当属绝粮。大舅计狠,断了我的“粮草”,我只好背着弟弟离开。这个事情我虽不是耿耿于怀,却也总是记忆犹新。

单田芳、田连元、刘兰芳、袁阔成,说是眼下评书演说的“四大家”。

眼下还有个连丽如,是个女宝贝儿,但未在被褒誉的“四大” 之中。这个连丽如实是世家出身,先父就是前面刚说到的连阔如。连丽如是子承父业,成本大套,传统评书会的不少。中国的传统评书,情节铺张时设置机智幽默,人物对话中糅入插科打挥, 都是评书表现手段。连丽如的书能裹进这样佐料。说句跑题的话,这种抖包袱插段子的趣味佐料后来从评书中脱胎出来,单独形成了一种挣钱的买卖,叫相声。

连丽如

从这点说,评书是相声的发源。连丽如书场一开,有评书的架子,像是机关枪上了顶膛子儿。连丽如的书听过,后来就不听了,逢有连丽如说书,赶紧就转场换台。听着不舒服。不光是喊得厉害,要害是,该吐出的字吐不出来,吐不出来又不咽,就在喉咙口那儿一挂,挂又挂不牢,不牢又不落地,于是函函圈圈地往外扔,就显得气口不足。后来再听先辈连阔如的书,一留神,也是有此偏瑕,也就知道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上述“四大家”中,刘兰芳也是位女儿家。女流说书是很稀罕的事。

刘兰芳

刘兰芳说书,发声相当专业,听得出来,真是训练有素。但是爱喊,不是声高,是喊,书书有喊,喊就成了特色。可能是为绕开性别弱势,还是没绕开。

田连元

田连元的书不听也罢,但愿这不被解成坏话。田连元的书,语言结构零碎松散,且演说时候拖泥带水,语音的抑扬顿挫一点儿也不讲究,平得叫人起急。他说不出个叮当闪烁,你也就听不出个精气神来。就算是听故事,也叫人听得乏困。

袁阔成也是世家出身,但书说得一般,平平叙事,也是语言结构节奏上有欠功夫。袁阔成的书,感觉介于评书与讲故事之间,难见精彩,水平没有超过田连元。

袁阔成

袁阔成说《三国演义》,无用零碎太多。《三国演 义》这部书,本身就语言粗简,全部书都是只顾情节不管细节,袁阔成说这套书时候就添加了自己理解的人物心理活动和事情细节,但添加得未见功夫,语言重复拖沓,时间里情节毫无进展, 就有点儿啰嗦得叫人心烦。同理,也就听得不多,也就干脆不听了。

说书要是个艺术大鼎,眼下能扛鼎者唯单田芳。

单田芳说书,语言结构天衣无缝,节奏调动炉火纯青。铺陈故事,语境能让人快感多多,通俗简白评价,就是过瘾。人物对话,干净利落,还不只干净利落,表演对话,一张嘴能头字押尾字; 插科倒口我听评书网,立体声引人入境。单田芳的书,叫人提神,听的时候能看得见,活灵活现,让你听了能看见,看见时,已身在其中。这不是学的,这是天生与自造。就像京剧,大家都是程门弟子,《锁麟囊》是程派的看家戏,但唱《锁麟囊》,至今没谁能唱过新艳秋。有人总在步尘新艳秋,但一听,只是歪歪扭扭地在那儿邯郸学步,临摹难成正果。而新艳秋只是程门私淑,并没有从程门有所直接领受。她那一口奶油推玉样的圆腔根本也不是专门跟谁学的。

对于传统评书,单田芳亦述亦作,不弃传统,复有造设。一些崇构杰制的大套书,单田芳亲自动心动笔。《乱世枭雄》不是传统评书,单田芳十年磨一剑,做成后演出,成了他的经典。这套书变成了一种经典结合。结合,不是传统与当下的结合,而是传统与单田芳的结合。拴扣处从无“且听下回分解”之类的陈俗。一段书告节,只利用告节处的一词一语或半句话,调动语言的结构与 节奏,用结构节奏的修养,扣子即使落正在平平的情节,也是拴得声情得法。好像新艳秋奶油推玉的圆腔,同样不是专门学来的。

从貌相到嗓音,单田芳好像专为评书而生来。传统评书,那些人物和事情一点也不生疏,听单田芳说书,就是听他语言的结 构与节奏。单田芳,天生的说评书的嗓子,天生的说评书的好貌相。评书是用来听的东西,单田芳说书,不是沟坎前骡子绷缰,而是坦途中大马驾辕。

评书四大家里面,单田芳居首。有人说应把田连元搁头里, 断定这主儿不是个听书的种儿。

单田芳

单田芳是真正在说书,单田芳是真正的说书人。说单田芳是国宝级人物,这话不用说,说了就大有亏欠,一准说不到家。

如果没有单田芳,说书的有一个算一个,大家都是说书的。

不幸有了单田芳,说书的有一个算一个,谁都不是说书的。

有篇古文,讲的是一个善口技人,表演时设一藩帐,听者皆于帐外。口技人自坐其中,外不得见。帐内,远闻巷中犬吠,屋中鼠行窸窣。成人对语,崽孩啼哭。鼻鼾咳嗽闹乳斥儿我听评书网,生活里一切 该有响动,咸备齐出。忽然大火,百千呼号。汲水泼潦,屋倾棚摧。火场时刻一切当有响动亦咸备齐出。帐外听客,无不惊惶变色,甚直身股战,几欲逃席。忽闻醒木一击,所有声响隐遁归零。藩帐撤时,卧牛之地,一人一桌一椅一扶尺耳。

也看过单田芳的表演,听得见大珠小珠,嘈嘈切切,银瓶乍破,铁骑突出。却也是一人一桌一椅一扶尺耳。

你只把单田芳往光亮里说,难道就没灰淡的。我没那么深刻,别拿哲学的东西绕得我。灰淡的,有啊,就是不想说。光亮的这我还挺多没说呢。光亮的太光亮了,能把灰淡的照没了。

别怪我也拿哲学的东西绕得你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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