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 蝶恋花-天涯处处有芳草——苏轼《蝶恋花·春景》赏析

（图片来自百度图片网）

天涯处处有芳草

——苏轼《蝶恋花·春景》赏析

陈义禄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这首《蝶恋花》词，是宋代著名文学家苏轼的咏春名篇。春日读之，思绪良多。此词的创作地点有多种说法，有一说是苏轼“谪岭南时期的作品”，作于惠州。蝶恋花词牌，又名“凤栖梧”“鹊踏枝”等，双调，六十字，上下阕各四仄韵。本首苏词韵押《词林正韵》的上声十七筱的“小、绕、少”、十八巧的“笑、悄”十九皓的“草、道、恼”等韵字，读来有跌宕、顿挫的抒情感慨。

世人对此词多有赏解，我以为是：苏轼借描写春天的景色、春天的风土人情，隐喻了对生活、对世事的无奈，表达了自励自勉和奋进的情感。是融情于景，以景抒情的好词。我认为这不是“伤春”的作品，而是爱春、思春的佳作。

词的大意是：

花儿褪去凋谢后的一点点红色苏轼 蝶恋花，出了小小的青杏果。此时，燕子在飞翔，绿水环绕着人家缓缓流动；柳枝上的柳絮被风越吹越少，吹到远处，到处都可见鲜美的芳草。

墙里有秋千，墙外有小道。墙外的人（作者）在行走，墙里美丽的姑娘们在玩耍（荡秋千）欢笑。慢慢地，墙里的笑声渐渐消失，此时多情的“我”却被单纯（无情）的她们惹起了烦恼。

春景是多姿的，春色是妩媚的，春天的人是多趣的。面对多情的春天，一个被贬他乡、仕途失意的官员兼文豪，能不睹物思人、睹物思乡么？能无一番感叹表达赏春的见闻，抒发此时或孤单、或惆怅、或振奋的心情？于是，就有了这流传千古的《蝶恋花·春景》。

上阕从暮春景色入手，呈现给读者面前的是一幅春天的美丽画卷：杏树残花结满小果，飞燕绿水绕人家，柳絮轻飞，芳草一片……

“花褪残红青杏小”，作者从暮春的一棵杏树开始的。花儿剩下的一点红色已褪去，出了青杏小果。由“红花褪青果出”的小美景引出“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的大美景：燕子绕舍而飞，绿水绕舍而流。前句写“残红”到“青杏小”是新生之美、希望之美，“残红”不是悲悯，而是喜爱；后句的“燕子飞时”，说明美好的春天到了，燕子是可爱的，春天是可爱的，展现的是希望之美；接下来一个“绕”字为下阕的“墙外行人”绕舍而走埋下伏笔。三两句话把花落伤感的暮春变成令人喜爱、令人憧憬的大好春光。看罢暮春杏树，又见柳树“枝上柳棉吹又少”苏轼 蝶恋花，树上的柳絮在春风的吹拂下越来越少，好像春天就要结束了。但作者在问、在思：枝上的柳棉去了哪里呢？于是，以设问句“天涯何处无芳草？”作答：吹到了天涯。作者被从“绝胜烟柳”的京城贬到当时称之为南蛮之地的惠州，岂不是“天涯”，然而，即使到了天涯，也要处处有芳草、成芳草。“无芳草”以设问句的修辞表达“有芳草”之意，“芳草”何也？既是香草，也是比喻忠贞或贤德之人。因此，“天涯何处无芳草”是景，亦是情，是通过赏春景写“自励之志、自勉之怀”也，是下定决心要有所作为（成芳草）之心也。试想，苏轼留给惠州的“西湖”等政绩和良好赞誉，不就是“芳草”吗？

一位有自励之志、自勉之心的人，赏得暮春美景之后，转而通过春天的风土人情进一步表达春日情感，于是引出下阕的写人、叙事、抒情。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绿水环绕的人家，墙里头有人荡秋千，墙外有一条小道，行人“我”从小道经过，是写人；听见墙里传出美丽姑娘荡秋千的嬉笑声，是叙事；听着这笑声，“多情却被无情恼”是抒情。我们可以想象，墙内是欢乐嬉闹的美丽姑娘；墙外是被贬谪在异乡的行人。这行人能不被墙里的气氛所触动？被触动后的心情如何？“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可见，作者不但被她们的笑声所触动，还在凝心静听分享她们的欢乐——她们在里面是那么的快乐，那么的纯洁，那么的无忧无虑，既没有伤春感时，也没有为人生世事而烦恼。渐渐地“笑渐不闻声渐悄”，为什么？也许是行人伫立良久，墙内佳人结束了喜闹；也许是行人渐行渐远渐无声，听不到佳人的笑声。总之，佳人的笑声“渐悄”，“悄”读“qiǎo”，就是寂静无声（渐渐听不到了）。于是，在笑声后的悄寂中，“我”有一种“多情却被无情恼”的感觉和感叹，这“多情”、“无情”是谁？是什么情？这“恼”是什么？我以为，这里的“我”是墙外之人，是多心事、多念想的“多情”人；而在墙内荡秋千玩耍的姑娘是单纯可爱的，是无忧无虑的“无情”人。姑娘们的无忧无虑反过来触动了我这位多愁善感人的烦恼。可见，这里的“多情”与“无情”并不能把它单纯理解为爱情；这“恼”，也不是恼怒，不是怨恨，更不是伤害，而是怅然若失、多种情感交杂的“烦恼”。墙里人纯洁的“无情”为什么会撩拨起墙外人善感“多情”之烦恼？至此，作者收笔，让人回味、让人思索……也许勾起了对亲人的眷恋，对家乡的思念；也许暗含了对君臣关系的类比和联想；也许唤起了对人生、对世事、对国家的感叹与领悟等一系列烦恼的情感；也许是自我解嘲或反思——有文化有追求的“我”为什么反被无忧无虑的小姑娘所触“恼”？这里有太多的也许，太多的“多情”让人去遐思。

读罢全词，我们被这词运用借喻、对比的巧妙表现手法折服；为词的情意婉转、意含丰富、韵味隽永所感悟。作者在暮春中悟得“天涯何处无芳草”以自寻芳草、自成芳草，励志人生；叹出“多情却被无情恼”以暗示抛去烦恼、笑对人生，劝喻“多情莫被无情恼”。

世事不由己，人生有很多无奈。家庭也好，官场也罢，生活如此，事业亦然，需要静心思索。不管在哪里，不管干什么，顺境也好，逆境也罢，抛去无奈，多看事物的积极面，则处处有芳草、处处无烦恼。常自问自答“天涯何处无芳草”以自励、自勉，就能消除无奈的心理，就能面对困难、奋发有为，人生之路就一定会豁然开朗。

（辛丑仲春于颖湖轩）

（墙内秋千，佳人笑 图片来自360图片网）

（墙外行人，图片来自360图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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